放舟2

“皇后的病是怎么回事?”那夜他虽没去,但太子那般又哭又闹,他如何能不在意。自是遣了宫人去问,去打听。


来回话的宫人半躬着身子,未敢面天颜。“官家,听柔仪殿服侍中宫的近侍说,娘娘是前段时间夜里贪凉着了风寒,本是小病,却因嫌药苦,便仗着素日里身子康健,弃药而不用。病症拖得久了,娘娘又不愿用药。恰中秋宫里头又要办宫宴,娘娘忙着操办,如今中秋过去,娘娘见事情办完,绷着的那劲一松,人也病倒了。按理来说,本是小病,却因拖得久了,这阵子,白日里倒也还好,只是一到夜里,中宫就咳的厉害,有时候夜里更是觉都不用睡了。”


赵祯一听,眉就皱了起来。他没想到他那位素来十全十美,端庄有礼的妻子,还会做出因怕药苦而不肯喝药的事情来。“让太医们正常下药,多大的人了,还闹脾气不吃药。”


“喏。”


“对了,让御厨们多做些蜜饯点心送到皇后宫中,药苦。”赵祯想着妻子怕药苦而皱着眉的神情,不禁柔声一笑。“用药的时候,服侍皇后多吃些,缓和一下苦味。”


只是没过几日,宫人又来了。


官家,您的主意不行啊。


中宫点心蜜饯是吃了不少,却不怎么肯用药。


这下赵祯坐不住了。


心里也是跟着七上八下的跳,当初大娘娘便是每夜每夜咳的睡不着走的。他刚这么想,又立刻骂自己把皇后跟大娘娘比,大娘娘那时人年纪大了,曹丹姝如今可正年华正好呢!


不过也不能让他这位皇后使着性子来了,当即便沉着脸带着几个近侍往柔仪殿去。


柔仪殿的梧桐叶红了,似烈火一般烧红了前面半边天。赵祯一踏进殿门,见着这梧桐如火,便心生不快。


有凤来仪,正位中宫。


这树还是他父皇为了大娘娘特意命人栽在这里的,往常见了这树,只觉吉祥瑞气。今日瞧见这红叶,却顿生一种烈火烹油之感。


压下心头的思绪,赵祯快步进入柔仪殿。“皇后呢...”因他是突然来的,也未着人通报,柔仪殿的人骤见天子,倒也未曾慌乱,只说娘娘因病卧于榻上,让官家等等,她们这就去通报中宫。


赵祯挥手,“不必了,朕去瞧瞧皇后。”未及寝殿,便听着咳声连连,赵祯急步进入,皇后身边的缳儿正一脸焦色的为那瘦弱的女子抚背顺气。


他一惊,只知道人病了。


怎么清减成这样了。


“丹姝。”他愣在房门,似是不敢相认。


一声轻唤,引起殿内主仆二人的注意。那人逆光而来,影子斜斜照进殿内,让人生起期待,又落下伤心。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眼泪,冲刷了那如花一样盛开的感情。如今花还开着,只是离枯败也不远了。留意到赵祯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流连,她以袖遮面。“不知陛下来临,请恕妾失仪。”


“请陛下恕罪...”她的好丫鬟自然学着主人样跪在地上恳求。


只是不知是为自己,还是为着中宫。


赵祯半晌才叹了一口气,对缳儿道:“下去吧,朕想跟皇后说说话。”那丫头听了他的话,却没有立即动身离去,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皇后,见皇后点头,才喏了一声退下。


殿内的人都走了,只剩下他们两人,一时空荡荡的静谧着没有任何声音。赵祯启唇想说些什么,可对着曹丹姝那张倔强的脸,竟只余叹息。他们是夫妻,为何到这般光景了。


曹丹姝是武将世家出生的姑娘,自小便憋着一股子傲气,论文采,不输书院里那些之乎者也的学生,凭武艺,不逊自家幼时便苦练拳脚功夫的兄长幼弟。样样不输于他人的她,唯独面对这位天子,每每败下阵来。第一次出嫁前,有嬷嬷在她耳边劝说,夫妻,是相敬如宾,又是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。那时她满心不以为然,她那位一心修仙的夫君,早把满腔热血献于求神问道上,哪还有心思跟她一物降一物。嬷嬷见她顽劣不堪教导的样子,气的牙根痒痒,我只盼那满天的大罗神仙,给你这小姑奶奶一个把你制得服服帖帖的夫君来,好让你收收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。


直到后来,她在街上看了那么一眼。


自此,所有不幸排山倒海而来。


见她隐忍,他心疼。


见她倔傲,他亦心疼。


“忍的难受吗?”他温声上前,坐于床榻边上为她轻抚后背,“想咳就咳吧,憋半天了。”


曹丹姝看了赵祯一眼,“妾没有.....咳.....咳”她在忍吗,她想说没有,只是一连串的咳声击碎了骄傲。


她的夫君拥她在怀,为她轻抚后背。极尽一切温柔之事。可这温柔,明日就尽付他人之身。“官家.....”赵祯捏住了她的手,“唤我六郎。”他望着她的眼,此一刻,不是天子中宫,只是寻常夫妻。“丹姝,此刻无人。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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